这小子怎么敢有什么梦想
长久以来,我都认为自己实在是个另类,我出现的地方、我遇到的人、我相识的人、我在做的事以及我未来很有可能会去做的一切,都太奇怪了。非要明说的话,就是母凭子贵忽然得宠的嫔妃发现自己坐在光鲜亮丽的坤宁宫而浑身不自在,可她既然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总不能轻易离席,礼仪种种也得照着这个位置来,否则万一任意为之人只道你是不识抬举,这样的感觉。虽算不上一路顺风,可这小子也跑得太快了,身体尽管已经在此地,可自己还是清醒地知道和周遭的同仁格格不入。
既然这小子骨子里还是贫农,且他还是个胆小如鼠不敢狂言的懦夫的话,那么没有梦想是不是也没有这么难理解了呢?可贴心的同仁不这么想,他们凑上来对你吼着“青年兴则国兴,青年强则国强”的箴言,气势凌人地位不俗者则似有惊天商机告知一般喝令你附耳过来听他教诲,等你被判定为冥顽不灵之徒过后,他便以为自己的话语太过隐晦,为了让你这脑袋不是那么灵光的人也能步步高升他也算是苦心一片,于是他用洗脑来代替教诲,在他看来这两个词汇没有本质区别,更进一步,他甚至给你展开好一条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康庄大道让你按图索骥着去怀揣梦想、实现梦想,当然,实现梦想的同时顺便成就自己。
这小子虽然表面上点头如捣蒜,甚至还先摆出一副“我没错”的姿态,再适时在对方掏心窝子出来坦诚相见之后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末了再鞠一个90度的躬目送洋洋得意的人生导师离开,这个场景不正是所有为人师、好为人师者的追求吗,只是咱这脚上的人字拖稍稍有些煞风景。等到互相离去,这小子又是把帽子一摘,变回他那市侩的原型。至于已经乘青云扬长而去的导师心里如何,他也不便肆意揣测,人都说等同身受,这小子是个顽固不化的典型,站在随处可席地而坐春风化雨桃李天下的导师角度去猜测他的想法,岂不是个笑话。遂沉默之。
于是这样一个让人不齿的恶劣小子,我实在是不敢想象他有脸说自己怀揣梦想,这个词太贵了、太高了他还不配呢。至此,作为一个被论述的话题,“这小子不敢有梦想的”的这个命题应当说已经是用缜密的论据有针对性地给论证出来了。
不接受反驳。
因为还有后话我这就要抓紧时间往下写了。
话虽如此,人活着毕竟全仰仗一个念想,常言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诶这是一个念想了,是了,是一个主流的、正当性十足的念想了。那么把这些念想家,或者我应该说梦想家排除过后,余下就非常精彩了。我这说的可是大实话,你瞧那位退居田园的隐士,上千年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他的生活还不是被认为遥不可及而从者无数,陶先生还在的话一定会很纳闷;再说那千千万万在加尔各答的首陀罗,他们的念想或是活到下一个开斋节,或是目送女儿出嫁,或是治好身上的麻风,凡此种种,每一个都比成为太空人要精彩,但他们毕竟不是主流,是少数群体,所以我们暂且用念想家来区别大多数的梦想家。念想家们人数虽少,但分布广泛,涉猎的领域更是远远大于梦想家,他们作为一个个体最大的特点我想就是极其容易满足,或许治疗一个瘤型麻风病人困难重重,但其实这个麻风病人的念想中有更多的触手可及的组成,比如和一个正常人一起吃个晚餐,比如今天脸上的破溃在明天能够结痂,比如今晚能顺利入睡,我只想说,绝非难事。于是你察觉到,念想家其实并不是想象中的这么小的群体,他们早已打进梦想家的社会里去了,并且随着梦想与念想的交织而变得界限不清,难以分辨。但是我知道,念想家们终归是和梦想家不同。
比如,念想家知道自己是念想家,而梦想家不一定知道自己是梦想家。
而我就是一个念想家,作为一个具有严格定义的群体,我绝对不含任何梦想的成分,所以我好像在狡辩似得说自己不敢拥有梦想,而其实我压根就没有,或者说不能拥有梦想,你见过白天和黑夜同时存在吗?就算有那也是在两级了,那个特殊的区域。好了,我想我已经很清楚地说明了念想家和梦想家的区别并且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现在我编不下去了,趁我灵感消失之前我们来看一下这小子的念想他娘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吧。
如上文言,念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认为是预习让没有梦想的人(也就是念想家)得到满足的事物,于是那小子绞尽脑汁儿,开始回溯自己平淡无波澜的短暂二十年,忘近了想尽他娘的是啥半期考蓝皮书真是晦气,于是那小子直接跳到开头,那是一切的起源,在圆寨的一个房间里,产婆助他离开庇护他十个月的子宫,呱呱坠地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念想,出生了,生而为人,四肢健全,父母健在,圆寨环境良好,二十世纪再无温饱问题……啊我的娘亲嘞,就算让我整个大脑一百万亿个神经元(尽管我现在没有这么多神经元了)我也只能储存到我十六岁之前的所有念想。
诚然,太容易满足了。
呵,念想家。
好了,虽然我近期真的很闲,下次聊吧。
江
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