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很美,可是它已被世人遗忘。
有些故事,如果不讲,就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就像有些路,自己没去走过,根本不知道它有多难。
3月11日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在国际上被定义为“国际尊严尊敬日”,受一家国内知名NGO组织——广东省汉达康福协会的邀请,普瑞眼科医疗志愿者团队前往大理州祥云县麻风病康复村义诊。
麻风病人
山路崎岖,我们驱车顺着山腰盘旋而上,寻找我们即将到达的村落,经过2个多小时的颠簸,路边出现一排旧式的老房子,这里就是麻风病康复村——罗贤观了。
据说,很早以前,这里是个道观,上个世纪50年代,这里就专门用来隔离麻风病患者,道观也从此变成了“麻风村”。
老人们住了超过半个世纪的老房子
看见客人造访,早已经等候在院落中的20几位老人们全部走出大门,远远地,向我们微笑点头。长期致力于为麻风病康复患者服务的志愿者告诉我们,他们每来一次,老人们的名单上就得划掉几个名字,现在,这里只住着18位老人了。
盛开的梨花
在这个春天的早晨,山顶上的天空蓝澈深远,门口的李花梨花绚烂地开着、没有人知道,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里,住着一群因疾病而互相依偎的老人。
村里人很善良,可是没人敢接近。
村里的老人
“姑娘,不用怕,我的病已经好了,谢谢你们来看我”罗大伯小心翼翼地对我说这句话。我注意到,村里的老人们,因为早期患病缺乏药物治疗,神经受麻风杆菌侵蚀,四肢均有不同程度的萎缩、退化、行动极为不便,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88岁,最小的60多岁,很大一部分老人,在麻风村生活了一辈子。
因病致残的村民
据了解,这些老人们,有的并无子女孤独终老,有的即便有子女,也因为家里人不愿意接受,只能将麻风村作为此生唯一的栖身之所。
罗大伯为我们唱起了白族小调
长期致力于麻风病康复服务的汉达工作人员梅子告诉我们,上个世纪50年代,中国麻风病患者增多,因当时还没有能治愈麻风病的药物,国家采取集中隔离治疗的方式,以避免传染;麻风病不是终生性疾病,80年代后是容易被治愈的。随着医疗水平的提高和人自身免疫力的增强,麻风病的发病得到很有效的控制。但由于受传统观念的影响,人们对麻风病的认识有限,哪怕传染概率再低,极容易治疗,人们还是闻之色变。也基于此,恐惧、偏见、冷落……成为萦绕在麻风病康复者身边一道解不开的紧箍咒。“他们需要一个不带有色眼镜的目光,需要关爱”长期奔波于云南的各个麻风病村落,让这个大学毕业就投身麻风病康复服务工作的梅子,感慨良深。
谢治和医生为老人检查眼睛
在罗贤观,我们为18位老人进行了眼部检查,绝大多数都患有眼疾,我们正积极与各个部门取得联系,为他们提供帮助。
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横幅上,“让他/她有尊严地活着”几个大字熠熠生辉。
传世的偏见,一说就是一辈子。
目前住的这幢3层的水泥房,是年祥云县皮肤病防治站修建的,旁边荒草丛生的院落,却是他们过去的“家”,很多老人因为不习惯,尽管政府建了新房,他们还是愿意留在老院落里,守着断壁残垣,看日出日落度过余生。
麻风村的所有村民
罗秉康大伯,在村里活了一辈子。他说,他记不得自己确切的年龄了,在他3岁的时候,母亲因患麻风病被送到山上隔离。长到8岁时,他发现手会疼,没有力气,当时怀疑可能也是这个病,就被送到山上来,当时,他成了麻风病村最小的孩子。
罗大伯回忆,“当时,人很多,最多的时候住了多个,医生定期让我们服药。一直到年,上海来的医疗队给我们做了检查,说没事了,可以回去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回村后,亲戚一人给他舀了一勺米,就这样活了下来。后来,自己倒腾起牛马生意,生活过得去,可终身大事却成了老大难的问题。即便是康复者,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村里的人,看见我都要绕路走,知道我得过麻风病,更没有人愿意嫁给我。”直到遇到一个同样是麻风病康复者的姑娘,他们才成了家。
测视力
可命运多舛,先后生了4个孩子,前两个都因为疾病夭折了。现在育有一子一女,均已长大成人,儿子的婚事一直是罗大伯心底的伤。他说,儿子为人忠厚秉性纯良却一直找不到对象。“我害苦了我的孩子”他满脸心酸。罗大伯回忆:“年,有一个贵州的女孩子来到我家的时候,叫了我一声‘叔叔好’,当时我眼泪就出来了,这辈子来我家的姑娘很多,从来没有一个这么叫我的。“这个叫他‘叔叔好’的女孩,成了他的儿媳。罗大伯还是山上山下两处跑,他说:“我老伴在家带孙子,现在政策好了,环境好了,我又回到了这里,这里是我的家,我一辈子都离不开它了。”
宿命的哀叹,像枯草般自生自灭。
.3.12.黄草坝
我了解到,尽管尝尽冷落和偏见,罗大伯还算是麻风村里的幸运星了。大部分麻风病康复者的人生写照是:儿女不相认、终老无所依。
简陋的厨房
第二天,我们去了大理凤仪的另外一个麻风病康复村——黄草坝,低矮的房子让人仿佛置身电影霍比特人的世界。黄草坝处在一个大山垭口,很多风力发电的“大风扇”24小时忙碌工作,发出“唰唰唰”的响声。很难想象,这个离市区不到20公里的地方,不通电,村民家中用的是志愿者两年前送来的太阳能灯。“这里很冷,一到晚上更冷,也不通电,风扇的声音很大,晚上才是真正难熬的”年迈的大爷遮掩告诉我们。我们看到,这些土基房年久失修,有的已经完全损毁了,用于堆放杂草,有的还住着人。当地政府给修建的新房刚刚完成乔迁。
黄草坝村口
我们了解到,黄草坝尚在的麻风病康复者仅有19人,年纪最大的88岁。今年47岁的张宝秀是整个村里唯一的中年人,因从小出生在麻风村,自幼跟一群老年人同住在一起。父母双亡后,40岁的张宝秀与外地到此地打工的男人结了婚,男人患了小儿麻痹,在麻风村种地浇菜,日子也算这么过去。张宝秀有一个6岁的孩子,是麻风村里唯一的孩子。
“再难,我也要把他送出去读书,我不能让孩子跟我一样,这辈子,连个字都不认识,一个朋友都没有过。”
废弃的病员食堂
废旧的院落大门紧锁
破败的屋舍
他们,活着;可他们,却与世隔绝。
他们,有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可他们,没过上一天正常人的生活。
医院里一名长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