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强近照
一个女婴进了市卫生局，这个事，很快就被大家传开了。其实，这个女婴是由一个麻风病人生的，当时知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时任卫生局副局长的罗天立思忖许久，找到年轻的许小强来照顾女婴。“这对于我一个还没结婚的人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许小强回味当年的情形说道。接下任务的第一天，许小强是有点担心的。许小强记得，他第一次给女婴喂奶，是学着女同事的模样来慢慢做的——冲奶粉、试水温，将孩子抱起，再将奶嘴轻轻送到孩子嘴里，喂完奶后再换尿布，他已忙出了一身汗。由于孩子的特殊性，罗天立安排许小强去湖南医学院皮肤科做体检。许小强说，在带孩子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提心吊胆，孩子稍有响动，他就会惊醒，晚上都是“一半清醒，一半迷糊”的状态。许小强坦言，那种感觉，确实“累并快乐着的”。当时许小强有个疑问，一个已经被领养的孩子，并没有传染上麻风病，为什么会被人送到麻风病遣送站？分离养父母接回盼盼，他充满不舍许小强心中的这个谜底，到一个月后才被解开。在某天中午，许小强发现了有一对眼熟的中年夫妇，他记得，这对夫妻，曾多次出现在麻风病遣送站附近。“当时我就觉得，他们便是孩子的养父母。”在这对中年夫妇的口中，许小强很快就知道了孩子被送到遣送站的缘由，也知道这个孩子叫“盼盼”。在盼盼出生后，很快与患上麻风病的母亲隔离，母亲遣送回了原籍，而盼盼送到了孤儿院。盼盼被一对从事教师职业的夫妇领走。很快，盼盼的身世被这对夫妇所在的学校知晓，随后全校罢课，夫妇俩没法，只能将盼盼送到麻风病遣送站，希望能证明盼盼并没有传染麻风病。“当时听到麻风病，大家都会紧张，所以这对夫妇也是没办法，才送到这里，这对夫妇带养盼盼三个月了，早就有了感情，自然也是舍不得。”罗天立说，“他们夫妇俩与盼盼分离的一个月时间里，到处找亲戚来代养孩子，等学校风波平息后，再将盼盼送到亲戚家。”罗天利说。回访盼盼已成青葱少女在盼盼被带走时，罗天立就告诉许小强，要对盼盼的去向保密，而盼盼的去向，也只有他俩知道。在车站别离之后，许小强再也没有见过盼盼，对收养家庭的住址、联系方式，也一无所知。年，许小强接到了已调到市计生委的罗天立派下来的一个任务——给盼盼做个随访。为何要随访，罗天立说，在当时“谈麻风色变”的年代，对这个孩子进行随访，也算验证麻风病人所生的孩子，只要未接触麻风病人，便不会得麻风病。漫长的寻找，获取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14年前分离时，许小强只知道夫妇俩的姓，和当年夫妇俩所供职的学校。后来，在一个刚退休的负责传达室的赵老师口中，他得知了夫妇俩的去向。“夫妇俩为了照顾孩子，调到了校办工厂，后来有县里学校招人，他们就申请过去了。”许小强得知这些，心里有了喜悦，便以夫妻俩当医生的远房表叔的身份，在第二天午后，前去拜访。14年后再见，夫妇俩一眼就认出了许小强，一落座，他就说明了这次前来的缘由，也说明了保密的事情，并以为盼盼检查过敏为由，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孩子。“那么多年没见，她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瓜子脸、丹凤眼，很美。”时隔许久之后再回忆，许小强还清晰记得盼盼年少时的模样。许小强表面上是检查孩子是否过敏，实则是看是否有麻风病的迹象，这一套流程检查下来，他的心也安定了，也暗暗地给夫妇俩做了“OK”的手势。短暂的相处，许小强越发喜欢眼前这个孩子，离别时，送给了孩子一支钢笔当做礼物。“当时我们就想证明麻风病并不可怕，也希望大家相信科学，小许回来后，更加印证了这一点。”罗天利说。解谜他亲口将来龙去脉，说给孩子听许小强与盼盼再见面，是5年后的盛夏，已经19岁的盼盼，在瞥见养父母的体检报告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便要去找亲生父亲，没了办法的养母，只能求助许小强。“那对夫妻怕真相说出来，孩子会受到歧视，我们也只能把原委都说给孩子听。”许小强回忆当时养母来找他时的情形说道。不像前一次见盼盼时的心情愉悦，这次见孩子，许小强五味陈杂。到盼盼家时，孩子的养父静静地坐在饭桌前，愁云密布。因为那支钢笔的缘故，盼盼一直记得许小强，再见到盼盼，孩子的眼里添了忧伤。当时，许小强与孩子并肩坐着，手边是盼盼的诊断书以及安置报告，他用轻柔的声音告诉孩子身世。“跟盼盼说，他们的养父母是如何为了她放弃了更好的工作，精心带着她，说我们，是如何为了她保守这个秘密。”当时房间里沉默许久后，孩子做了一个这样的动作，让他现在都时常梦见。“她站起来，给我鞠躬，轻声地叫了我‘干爸爸’，再到养父母面前，三人紧紧相拥，这一画面，我觉得我这么多年所做的事情，都值得了。”现状不想打扰孩子的生活时隔多年后，许小强仍旧会想起盼盼一家。但那次之后，两家人便再也没有见面，没有盼盼的照片，没有两家的合照，仅有的联络方式，也因为时隔久远，最终丢失了，他仅知道，后来，盼盼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当了一名老师。即便如此，许小强也没想过要去找他们一家，他觉得，他要做的，就是不去打扰他们，给孩子一个新的生活空间。盼盼的亲生父母是否再找过她？许小强说，在孩子被养父母带走后的第二年，他们曾收到一份从广东寄来的信，医院生了一个女婴，而母亲因为是麻风病人，孩子一出生就被隔离了，这些情况，都与盼盼相似，随后，他们将此信转给了孤儿院。在这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收到这对夫妇的来信。“其实，对于这个孩子，我们当初也是想以此证明，麻风病人生的孩子，并不代表会得麻风病，而因为当年医学的不发达，我们不得不守住这个秘密，而此牵引出来的这些故事，大概也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吧。”许小强说。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